流水，吱呀响的老木船，摇摆的风铃。
腥味，混杂着烟草气味，湿润的水汽。
听到的闻到的综合起来，就是这艘悬停在湖中心的小游船。
洛天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，抬眼就看见小窗棂外一片白茫茫，是那太阳升起前水汽凝起的雾层层。
乐正绫保持着怀抱她的姿势睡得很香甜。
她闭回眼不动弹，脑子渐渐清醒。
江上一日游和她以前海滩边晒太阳的感觉大同小异，都是悠闲自得，仿佛提前退休。
曾经憧憬的等两人都退休了就四处游玩，结果因为这家伙提前了她心里的周游计划。
还好她们的钱尚且够花。
但……她们一直关注着的地方，并没有任何异常，随时都能买到去那里的飞机票乃至船票，很明显，那座岛并没有被封闭。
出来这一趟，一转眼竟也有一个月了，整整一个月的安宁，叫阿绫已经有些拿不准，这种分不清自己脑袋里东西到底是真是假的烦躁感，近来表现得越发明显了，她默默陪着看着，却也无可奈何。
她只能告诉阿绫她相信她，但阿绫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。
“嗡……”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。
洛天依飞速摸出手机，看到来电显示后犹豫了一下，挂断了。
“唔……”乐正绫被吵到，不开心地扭了扭，想翻个身继续睡。
洛天依顺势拿开压着她的爪子，轻轻起了身。
“嗡……”手机又震动起来，还是那个讨厌的名字，洛天依觉得烦躁，这艘船就这么大点，她能到哪里去接电话？
但这电话不得不接，这人只能靠电话联络她，洛天依只得憋屈地跑到船头，尽量压低声音不吵到乐正绫。
船就这么大，船尾吧嗒吧嗒抽着老烟袋的船夫，烟草味都能立即被船头的洛天依闻见，她压低声音的电话，还是有很多话语飘散在水汽中。
乐正绫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，也就迷瞪瞪得醒了。
背后的被窝还是暖的，看来身边人离去不久，乐正绫看着小窗外的白雾很迷糊，脑子转不过来天到底是不是亮的。
彻底清醒后，心里又开始无端端烦躁起来，乐正绫烦恼地抓抓头发，猛地坐起来，下床。
“真对不起老师，真的不行，”越走近，洛天依压低的声音就越清楚，“家里的事情至少得一年才能处理好，嗯嗯，麻烦了。”
乐正绫懒散地从背后搂住洛天依，得了她一个眼神，“那好，回来了请您吃饭，嗯好的，老师再见。”
“辅导员？还是导师？”乐正绫的手从洛天依腰上一路上行，又下滑到小腹那里轻轻揉转，鼻尖蹭蹭她的脖颈，忍不住抬头亲了一下她滑嫩的脸颊。
洛天依啪得一下打掉这色狼不安定的双手，扭头咬上她的脸，可惜乐正绫反应快，她的贝齿刚刚蹭到对方脸上就被躲过，俩人拉开一段距离。
“都不是，”洛天依笑眯眯地挑逗她，“想知道就乖乖给我咬一口。”
“好啊……”乐正绫伸手拉回洛天依，快准不狠一口咬在洛天依唇上，“但我不感兴趣。”
“哼！”洛天依很不爽地后退一步，转身就往船尾去了。
乐正绫舔舔自己的唇，满意地跟着去了船尾，她饿了。
船夫抽着烟袋，坐在小马扎上十分悠闲，“刚上来两条草鱼，还活蹦着。”
原来早上闻到的腥气是这儿来的。
洛天依蹲下来，右手捡起鱼篓边上的菜刀，左手就已经抓了鱼出来。
刀柄往鱼脑袋上用力那么一敲，晕了鱼，开膛破肚，掏内脏，刮鱼鳞，再就着这江水洗一洗，得嘞！
找个盘子装了，拣点鱼篓边放着的葱姜蒜那么一切，转手递给乐正绫。
“烧水，滚了再放鱼在上面蒸十分钟。”
老婆有令，莫敢不从，乐正绫转身就去另一边的小炉子上开火，架锅放水。
第二条鱼想做重口一点的吃，洛天依把鱼处理干净之后，在面前的一堆杂物里翻了翻，找到一颗焉了吧唧的生菜，一根黄瓜一根胡萝卜，一小把干辣椒，边上还掏出一坛子泡菜，有主意了！
水煮鱼，可有味儿！可这样只有一条鱼不够吃啊。
正犹豫着，船夫“哟呵”一声，收线那么一甩，得嘞！还是条大的！
刚上来的草鱼还在活蹦乱跳，洛天依喜气洋洋地，逮过来就是一刀柄，啧啧，想什么来什么简直太开心！
片了一大碗鱼片，胡萝卜黄瓜都切丝儿装好，生菜择了老叶洗干净，打开泡菜坛，挑了个大坨酸菜出来切切，配料便全部搞定，再看乐正绫的蒸鱼马上就能出锅，洛天依一手干辣椒一手泡菜盘就站了起来。
蹲久了起来得太急，血冲上脑，一时头晕眼花，洛天依低头跟这感觉僵持，这时候不动是最明智的选择。
“好啦好啦！天依，鱼好啦！”乐正绫颇有些孩子气地手忙脚乱，为了端盘子还烫了一下手指头。
船晃了晃，可怜洛天依还没缓过劲儿，脚下无力，顺势那么一软，便栽水里去了。
【我的泡菜！我的辣椒！卧槽乐正绫你瞎激动啥啊？！】
“欸，小姑娘慢点儿。”钓鱼的船夫慢悠悠得，一副大风大浪爷早已看惯的模样。
落水里那叫一个激灵，大早上水温可高不起来，挣扎几下，洛天依端着的泡菜就沉了下去，还好干辣椒轻，不往下沉，洛天依一个个捡回来，再由乐正绫拉着湿淋淋地爬回船上。
乐正绫好生奇怪，“咋就又掉水里了？”
没错是“又”，大概是八字不合，洛天依在上一个过江城市坐船时就失足落水了一次，当然想不到的是这姑娘不喜欢游泳但游泳技能点得极亮，一看就是曾经很用心练过的。
“还不是你！”洛天依气鼓鼓地斜睨她一眼，“给你！捞泡菜出来切了一起煮！鱼和菜都给我等着！”泄愤一般把干辣椒丢给乐正绫，跑进了船舱换衣服。
待到洛天依换了干衣服，拿条干毛巾擦着湿头发走出来时，一锅子汤底刚开始滚小泡。
“去去去我来。”洛天依嫌弃地赶走了乐正绫，毛巾搭肩上，往锅里加调味料。
乐正绫狗腿地拉下她肩上的毛巾，帮她擦头发，一双眼笑得都快看不见了，“一大早就吃这么重口啊？”
“没话找话！闭嘴等吃吧你！”洛天依生动形象表达了什么叫“正在气头上，说啥都讨厌。”的刁蛮夫人。
“诶好好好，我乖乖等吃的！”乐正绫狗腿地应承着，笑眯眯的眼睛藏着说不出的深意。
“咕嘟咕嘟……”简易水煮鱼开始沸腾，散发着浓烈的香气，飘散在这湖面上。
水汽有些淡了，太阳不知何时露了头呢。
乐正绫乖巧地为洛天依擦干头发，思绪一直远去，直到这份奇怪的早餐完成，才恢复正常。
不论如何，她们互相深爱着，这一点她们都是确定的，所以，不论会发生什么她对她的感情都不会变。